天渊市第三十二街区的垃圾处理厂总在凌晨四点奏响它的晨曲。蒸汽管道发出沙哑的呜咽，裹挟着腐烂塑料的腥味钻进毗邻厂房的公寓楼。杜深第三十二次将枕套塞进耳廓，指尖不经意间触到枕头下的文件——人形异化特征与控制实验报告的电子版正安静地躺在加密U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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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动时他已握着那该死的报告冲进电梯。屏幕显示是从福州市中院打来的座机，但语音信箱里传来的却是金属钝器碾过玻璃的声音，夹杂着某个女人的笑声。那笑声教他想起二十年前在精神病院实习时，曾治疗过的躁郁症患者发病时的狂谵——时而如银铃，时而似刀尖划过血肉。

谁说血迹会随着晨雾消散？

七点十五分，第一具尸体被清洁工发现。照片传上网络后，黑客围裙们只用了七分钟就匹配出三个坐标：第三十二街区东侧涵洞、钟楼地铁站、海鲜市场冷库。三个地点连成的三角形中心，是刚落成不久的科源生物研究所。

杜深站在冷库保鲜柜前时，塑料薄膜下的死者仍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他见过太多死不瞑目的人，唯独这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嘴角的弧度恰似二〇〇三年瑞安医院里，注射过量镇静剂离世的胰腺癌患者。手指出现在死者左手掌心的暗纹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与人形异化特征报告里的第六号样本完全重合。

当权力成为手术刀，人性会不会像腐肉般剥离？

下午的公开庭审实况转播被卡在第三分钟。画质剧烈抖动时，审判长正要宣读检方提供的呈堂证供。画外音里突然灌入另类声响——起初像是数百只蝉同时蜕壳，转瞬变成重金属乐队在演奏厅里隳突。电视台的技术团队宣称遭到了史上最诡异的信号干扰，杜深却在茶几下摸索出那个该死的U盘。

电子报告第七页的插图令他后脊泛起鸡皮疙瘩。实验对象被固定在黑色真皮椅上，后背的金属骨已完全穿透皮囊，在脊椎处绽放出触手状的须根。更瘆人的是测试人员的记录："受试者在第七十二小时展现高等思维能力，准确复述了三分钟前助理研究员与前台咖啡师的暧昧对话。"

在黎明破晓时，我们是否还保有成为自己的勇气？

当真相从研究所地下三层的生物仓里缓缓升起时，市警局的所有执法记录仪都成了哑巴。监控屏幕上只残留淡蓝色的波纹，唯一幸存的证据是科源生物前董事长王维城的录音日记。磁带被发现时已浸透防腐剂，但那句沙哑的独白依然清晰可辨："当人类文明沦为一场饕餮盛宴，我必须留下饕餮的菜单。"

杜深蹲在废墟上点燃第三支烟时，手机震动——是急诊室打来的电话。通话结束后，他从破砼堆里扒拉出那个带血的牛皮纸信封，里面除了七枚活体培育的肾脏，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观影券。正反两面分别印着人形法则修正案的通过日期和北京市东方影院变形金刚3的首映海报。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他望着东方影院霓虹灯反射在肾脏表面的光晕，突然想起人形异化特征报告封皮内页的烫金字：
"亦人亦物之间，皆有渐变递进，此乃天道循环。"

夜幕再次降临时，天渊市的外卖骑手们却发现所有电子围栏都化作了虚设。无人机摄像头捕捉到奇异的景象：市中心的广场上，数十具保持着奇怪坐姿的躯体正凝结成半透明的水晶状物质。某位跟踪报道此事的调查记者后来说，这场景让他想起深夜里凝结在空调滤网上的冰晶——那些微小而致命的晶体，往往在人们察觉异状时，已将整间屋子浸透寒意。

但有些晶体毕竟是透明的。当第一缕晨曦斜射过市立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时，清洁工周国生在东北角水槽里发现半截指节骨。泛着金属光泽的断面上，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纹路，仿佛在夜深人静时被谁用生锈的银器刻下——

「真正的亵渎发生在我们都看不见的地方。」